如果从1991年中国音协组织的考级算起,至今不过七年的路程。要是再往前算一下,上海自己组织的考级大概是从1988年开始。那么,也不过搞了十年。经过这段时间的检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考级都是必要的并且已经对于中国的广大的无序的业余钢琴教育发生了重要的影响。任何一个学琴的孩子和家长都希望进行考级这种参入,因为人们在日常看到一个孩子弹琴通常都会这样发问:你考了几级呀?几级就是一种通行证,就是一种学琴水平与程度的标志,对于童琴来说是一种真正的诱惑。考级具有的群众性普及性使的考级行情看好,而且一年比一年好。
在上海、北京等地每年参加钢琴考级的考生不下于万人,而天津、沈阳、武汉等地每年也不会低于几千的钢琴考生。每个考生都得按规定交费,考生越多对于组织考级的部门收入就越多。在当今商品意识越来越浓而且浓得化不开了的人们看来,考级无疑也是一项重要的快捷的财路。于是乎,以往只有中国音协一家举办的全国考级活动变成了现在的好几家,比如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还有一些省份自己搞地方粮票。这么多部门举办钢琴考级不仅给各地音乐工作者带来了麻烦,而且无法保证考级质量。比如音协的同志过去只是听从中国音协的考级通知去做组织安排工作,可是,现在又多了好几家不知如何应酬。一些家长本来瞄准了中国音协举办的考级,如果今年考不取就会把劲儿憋足了明年再考。
然而,现在忽喇一下子有好几个举办单位好几个可以发证书的地方,该参加哪一个呢?这当然是一个竟争。市场经济嘛!为了与中国音协竟争考级人员,他们会提前开始考级,还会以降低考级费用,提高考取率等方式进行着市场式的竟争。这样以来,一些家长倒是高兴了,因为在中国音协这边很难考取的级别到了那边儿就一下子考取了。这样以来,使得考级变得更加热闹。
然而,这种热闹对于音乐教育难道有什么好处吗?回答应该是否定的,绝不会有什么好处,相反,只会把严肃而神圣的音乐搞得充满商业味道,喧嚣、浮躁、并且伴随着投机心理。这一切与音乐与钢琴是怎样的悖论啊!
我国第一代钢琴家、上海音乐学院著名教授吴乐懿在她77岁高龄时接受记者采访,就考级的问题谈了她的观点。她说:
“近十年来,全国范围内广泛开展的钢琴考级是件大好事,取得了很大成绩。首先,通过考级大大推动了业余钢琴教学的群众性、普及性和人们学琴的积极性。其次,树立了业余钢琴教学的准则,使钢琴教学日益规范化。同时,拓展了学生的视野,使他们更多更广地了解钢琴音乐文献的经典之作。但是,必须使家长学琴的学生及家长都要明确,考级仅仅是程度测试,是阶段性地让习琴者了解自己的学习程度,进度及正确与否。考级不能也不应该成为学琴的目的。
现在有些孩子和家长或者为了攀比,或者急于求成,让孩子拼命跳级,这带有危险性。第一,我们让孩子学钢琴,是为了使他们真正学到一点东西,而不仅仅为了一张证书。第二,倘若孩子是个好苗子,但一旦违背了循序渐进的客观规律,揠苗助长,反而会欲速则不达。第三,如果孩子不适合以音乐为专业,他学琴本来很可以陶冶情操,获得乐趣,倘若过份施压,只会让孩子失去兴趣,引起逆反心理,见琴不喜反厌,总之,对大多数孩子而言,学音乐的确会改变他的思想、性情、素质。但要学得快活,开心。不要操之过急、迫之过甚。对少数确有才能、有向专业方面培养的潜力的好苗子,我们作教师的尤其要爱护他们,使他们健康地成长发展,尽早走上正规,不要糟踏了他们的才能。”
吴乐懿先生说得非常诚恳,也非常贴切。我觉得应该把这段话印刷出来,像广告一样张贴到全国的各个钢琴考级的考场。#p#分页标题#e#
我们自己好不容易开辟了一片神圣而高贵的坦途,我们又是自己轻而易举地去进行这种毁坏与抵销。为了创收,难道可以不顾及别的吗?就这么一定数量的考生几家去争,就像几个厂家在同一种产品中的竟争,降低价格这是最简单最行之有效的方法。遗憾的是这种商业促销手段已经用到了钢琴考级上,起码来说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以往考级的严谨与严肃。
比如过去考10级要求相当严了,每一次通过率都控制得很低,但是,现在考官们却不断地受到组织者的忠告与提醒,差不多就行了,要多通过一些,百分之三十的10级通过率仍然在组织者那里感到太少,他们认为卡得太严人家谁还到你这里报名参考呀?而没有人来报名又能挣到谁的钱呀?年轻的头脑灵活的考级老师在掌握分寸上有了变化,而一些终生视音乐为神圣并且固守着这份神圣的老专家老学者老演奏家们却因看不惯这种现象而陷入深深的苦楚中。百般无奈中她们说宁肯放弃这种考级的参加资格,也绝不会松弛应该坚持的达分标准。这种人真就在考级中坚持着自己的标准自己的尊严和自己的人格。
然而,她们的坚持究竟有多大用处呢?在她们手下未予通过的考生到了另外一个考场竟轻而易举地获准拿到了10级合格证书。《沈阳日报》曾以醒目的版面呼吁乐器考级应该打假,因为在这座城市已经出现了个别利欲熏心者私设考场,冒允考官,也没有什么正宗考级应该具备的手续,仅凭耳朵听听就发给证书,结果拿到证书的家长不但高兴不起来,而且大呼上当。这种人利用家长希望考级的心理,指使一些人拉考生,一个考生收取费用240元,有的收到400元,而拉到考生的人将得到提成。这与电视暴光的北京协合医院门前那种看病引导的“牵驴者”不是如出一辙吗?
近年来,业余钢琴教育确实在稳步进取,琴童的水平也在不断提高。但是,你不妨在身边学琴的孩子中问问,9级10级已经挺多了。或者说拿到这种级别的合格证的孩子已经相当不少了。如果家长们是以自己的孩子拿到个证书为荣为满足就像拿到个文凭、拿到个职称那般,我就不想再说什么多余的话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要说你的孩子那份合格证到底有着怎样的含金量?他们对于高贵的钢琴音乐究竟懂了多少?他们真的就能仅凭那张合格证而加10分进入重点高中或者加50分而进入清华北大人大吗?物以稀为贵,证书多了岂不要贬值?
音乐不是真空中的音响,音乐无法摆脱世俗的纠缠。但是,音乐毕竟有其超凡脱俗的特质,多一份功利就势必要疏远一份音乐。我们的家长和孩子在学习钢琴的路上应该说起点很低很低,我们的祖先在钢琴的起点上也极低极低,我们的钢琴不过响了百年,我们还没有贵族的文脉与宗教的土壤。但是,这并不等于说我们弹不出高贵的声音进入不了高贵的意境。我只是觉得干扰太多了,纯净、崇高、伟大庄严的声音飘出窗外便会被嘈杂的市声一口吞没,不会留下一丝一缕的回味。也许你要叹息我们太穷了我们太需要钱了,钢琴毕竟是奢侈的音乐形式,贫穷是不可能搞钢琴更不能企及什么贵族的。事实上,我们现实生活中的大多数卷入钢琴热中的人家不正是一些平民吗?有钱人能有几许?就考级而言,我觉得其生命力还是来自它的神圣与严肃的权威性上,要是你也搞我也搞失去了权威,那么考级便会失去应有的作用。所以,我建议有关部门应该充分协商一下,要么责成一家来搞,要么几家合并共同去搞。反正你搞你的我搞我的这种现状不应再持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