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演奏既精微细腻,又刚健有力。他给听众描绘清新柔美的彩虹和所向披靡的雷暴。当他开始演奏俄罗斯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和斯克里亚宾的作品时,许多听众潸然泪下。霍洛维茨让音乐自由倾泻,使情绪不断升温,连续重击出那著名的八度音,对每组乐曲结束后震耳欲聋的“Bravo”(喝彩声),报以开怀一笑,并顽皮地摆动指头向听众致意。
“这音乐非人类所能做到。它只能来自天堂。”幕间休息时一位听众如是说。另一位则宣称:“他是唯一能够表现色彩的钢琴家。”大厅里有位苏联钢琴家告诉采访者:“他的音乐简直美轮美奂,随着空气(旋律)流动”。
《纽约时报》第二天的头版头条,以这样的标题来概括听众的反应:《霍洛维茨在莫斯科:喝采与泪水》。
霍洛维茨1925年离开俄国,当时还是一位年仅22岁、来自基辅的英俊男孩,其绚丽辉煌的演奏风格已使他在祖国远近闻名。甚至边境上的士兵都知道他。其中一位拍着年轻的沃洛迪亚·“戈洛维茨”(Volodya Gorovitz)的肩膀说:“你虽然走了,别忘了你的祖国。”霍洛维茨在为这一忠告所感动的同时,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些士兵没有叫他脱鞋检查,而里面藏着几千美元,是他在德国巡回演出必需的费用。他的出境签证允许他离开6个月,而他一去就是60年,并在1942年成为美国公民,他还常说不想再回到苏联。
然而,时至暮年,他开始屈服于一个愿望:“在我死之前,再看看俄罗斯”。1985年,美苏文化交流协议重新启动,他急切地询问经纪人彼得·盖尔布(Peter Gelb),自己是不是可以考虑以“和平大使”的身份回去。后者向他保证,可以按照霍洛维茨的一贯作风——在美国大使的住地Spaso House弄一套舒适的房间,带上大师自己的斯坦威钢琴和随从,并且每天从巴黎采购多佛鲽鱼——来进行这次旅行。霍洛维茨说“行”。于是对外界宣布了这项旅行计划。
霍洛维茨的一位侄女从哈尔科夫来信问道:“亲爱的沃洛迪亚,您真的要来吗?我们会来机场接您——非常高兴能见到你。我做梦都想听您的音乐会,如今就要梦想成真——恭候您的到来。”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才9岁”,霍洛维茨在翻译这封信时抬起头说,“现在她已经70岁了!”
当霍洛维茨与妻子旺达·托斯卡尼尼·霍洛维茨走出那架从巴黎来的飞机时,艾莱娜·多尔伯格果然在莫斯科机场等候这位大名鼎鼎的叔叔。
不顾电视台的闪光灯和记者的提问,两位老亲戚坐在机场休息室的一个角落里就开始叙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