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城市没有交响乐团,也没有我可以参与的音乐生活,也就是说,我早期的音乐经历是很特殊的。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姐姐们都要唱民歌,人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说话,而是为了唱歌,在我刚能记事时这种感觉就非常让我喜悦。
小时候我常常很孤单,因为妈妈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是我们有一台钢琴,当我大姐开始学习钢琴时,我决定我也要弹她弹的曲子-儿童歌曲。在我五岁时,我发现这台钢琴可以成为我的伙伴。
我十岁的时候,我的钢琴老师(也是我们教堂的管风琴手)在教堂很好的巴罗克管风琴上演奏了巴哈的“赋格的艺术”,我记得我当时感动极了。我那时当然不能理解这部作品的艺术深度,但我感受得到它把我紧紧抓住了。
直到十六岁我才第一次听到交响乐团的演奏,是在布莱斯劳,由布莱斯劳爱乐乐团演奏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那一天我决定以后要做一个专业的音乐家。在那之前不久,医生检查出我右手小指有问题,并告诉我我不可能成为钢琴家或管风琴家。一开始我很绝望,但当我听了那场音乐会后,我意识到指挥也是专业音乐家。但当时没人相信我能当指挥,连我妈妈也这样认为,谁能相信象我这样都不能和人讲话的害羞之人哪一天能成为指挥?为了实现我的理想,我尽我所能来克服我的害羞。
我十七岁入伍,十八岁那年二战结束,我开始恢复我的音乐学习。我去了莱比锡,记得是在托玛斯大教堂第一次听到巴哈的“圣诞节清唱剧”,印象极深,这部作品能如此治愈这个世界的创伤,让倾听的人充满希望。
1948年我第一次遇到克劳斯.腾斯泰德,我开始做音乐指导时他在主管哈莱剧院,我们之间从那时开始的友情一直延续到他临终。我作为一个年轻的歌剧院音乐指导的第一次经历开始于施威林,后来我去了由伟大的导演瓦尔特.凡尔森施泰因经营的柏林喜歌剧院,在那里我听到了由瓦赫拉夫.纽曼指挥、凡尔森施泰因导演的雅纳切克的“狡猾的小狐狸”,是我看过的最令人激动的歌剧表演之一,非常让人感动。
然后就开始了和凡尔森施泰因的合作,这是我众多合作中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合作关系,并不仅仅因为他总是知道应该做什么,还因为他一直坚持一定要触摸到作品的实质,以致于你不得不去想方设法了解有关这部作品的知识,而在和其他人合作时却不必这样。这些表演所带给人们持续不断的新鲜感令人吃惊,从那时起,我一直致力于把他的观念带进音乐会中:让演奏更令人信服,而不是仅仅只为发出美妙的声音而演奏。
我和莱比锡格万特豪斯乐团合作了二十六年,是我和乐团合作最深切的经历,我们一起演奏过两千多场音乐会,录过很多唱片,差不多有一千场音乐会是在外地演出,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美妙时光,并建立了深厚的友情。
约翰.杜芒特邀请我代替生病的克劳斯.腾斯泰德来指挥“散步音乐会”,我要接替的是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但那恰好是我一年后将在同一地方指挥的曲子,所以约翰让我改为布里顿的“战争安魂曲”。这是二十世纪最深刻的音乐作品之一,对我而言,它传达了巴哈“马太受难曲”或贝多芬“庄严弥散”同样的音乐信息。
在纽约圣约翰神圣大教堂,我以“战争安魂曲”开始了我自己第一次“散步”风格的音乐会。当时爱乐乐团中有很多人都认为在“国觞日”那天演出意味着根本不会有听众,但我相信在纽约有很多失去亲人的人会很看重这场音乐会,我肯定这些人会来。结果证明我是正确的,有八千人赶来,遗憾的是很多人最后都没有听上。这是我生活中最伟大的经历之一,因为我发现如果给人们机会,需要音乐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多。
马祖尔的音乐选择:
巴哈“赋格的艺术”/沃尔夫冈.吕布萨姆(管风琴)
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莱比锡格万特豪斯乐团/库尔特.马祖尔
巴哈“圣诞节清唱剧”(节选)/莱比锡格万特豪斯乐团/库尔特.马祖尔
雅纳切克“狡猾的小狐狸”/捷克爱乐乐团/瓦赫拉夫.纽曼
布里顿“战争安魂曲”/纽约爱乐乐团/库尔特.马祖尔
(注:本文原载BBCMUSICMAGAZINE2000年7月号。“库尔特.马祖尔1927年生于施莱西亚,曾任莱比锡格万特豪斯乐团音乐总监达二十六年之久,现任纽约爱乐乐团音乐总监。下个音乐季他将接任伦敦爱乐乐团首席指挥以及法国国家交响乐团音乐总监的职位,今年9月16日他将在伦敦“皇家节日音乐厅”开始伦敦爱乐乐团2000/01音乐季的首演。)